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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檀看著面前的人, 喉嚨發緊，他有很多話想跟對方說, 也設想過無數次父子重聚的情境，而今設想成真，反倒一句也說不出來，空咽了咽，站起來請對方坐下，向正走過來的店老板說：“一杯巴西深烘。”
來人笑了。
司檀跟他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，只不過歲月蹉跎把他的皮膚打磨得不再光潔, 再帥的臉，也扛不住地心引力的勾引。也正因如此，那上了年紀面龐, 給人更加沈穩可靠的安全感。
再細看，司檀眉眼的線條倒比對方更柔和些。
“還記得巴西深烘呢？”司珩笑了。
司檀也笑，他怎麽可能忘得了。
小時候，他最喜歡爸爸帶他去一家老字號糕點店，那距離於他而言, 是需要跋山涉水的半日游。每次去, 他都要吃草莓蛋糕, 而司珩總是點一杯巴西深烘，笑瞇瞇地看著他。
現在回想, 他饞得不是那口蛋糕, 而是司珩百忙之中與他相聚的親子天倫。@無限好文，盡在文學城
“當然記得，我還記得你跟我說信仰是我房間裏的星星, 她會給我一雙看見希望的眼睛, 陪我迎接真正的光明（※）。那天你真的回來過是不是……你從來沒背叛。”
司珩點了點頭，他看著兒子, 恍如時光流轉，轉回當年做出決定時面對鏡子中的自己。
這麽多年過去，光明真的要來了。
“您的巴西深烘，請慢用，”老板把咖啡端上來，又放下個小盤子，裏面兩塊黃晶糖，一塊焦糖餅幹，“老樣子。”
他完活兒，回櫃臺後面發呆去了。
司檀略驚老板為什麽如此熟悉父親的喜好。
“發生了什麽事，讓你決定露面了？”他直切主題，“你的上線呢，怎麽一直偷傳消息？”
前些日子，他在季暝秋家門口跟司珩碰面之後，立刻排查周圍的單位，果然發現一戶疑似是司珩租用的。
但他趕到時，發現那屋地皮比他的臉都幹凈，什麽有用的線索都沒留下。
老狐貍專業跑路二十來年，果然不容易被抓到。
司檀本以為老爹又會消匿很久，沒想到今天傍晚，突然接到電話司珩約他在這或許明天就要掛牌倒閉的咖啡廳見面。@無限好文，盡在文學城
“我沒有上線，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，當年的事情是我迫不得已自作主張，”司珩說，“X國迪桑州已經亂了，倪定鋒可能分分鐘狗急跳墻，我需要盡快把知道的事情告訴你。而且，我錯過了太多，我很想你……”
所以，才在閑時來這裏點一杯咖啡，看看上下班路上的你。
司珩在緊張刺激的案情敘述中把父子情深的話簡簡單單帶過，因果未全悉知，司檀鼻子也依舊酸了。但爺兒倆知道，應該先說正事。
司珩從懷裏摸出錄音筆，放在桌上，按下錄音鍵：“當年我做經偵時，發現一家公司資金往來不明，他們涉黑、跨境洗錢，我一路跟下去，洞越挖越深，意識到自己查到的只是冰山一角。當我把勢力溯源到X國時起，我的行動計劃開始被對方預先知道，我知道警隊內部不幹凈……這其間出了很多一兩句話說不清的岔頭，最終我為了避免對方把證據全毀了，只能詐死，暗中調查。”
司檀聽得心驚，看錄音筆上的電子數字一秒一秒地閃。他印象裏父親進家門就樂呵呵的，原來他每次回來都把焦頭爛額鎖在家門外，讓自己和媽媽只看見他的笑臉。
“後來，雪球果然越滾越大，事件矛頭直指X國高層，他們秘密資助科研團隊做研發，依靠多家涉外公司，轉移資金到國內，你應該也想到了，這項研究與閱川案有關。”
“科研是好事，為什麽要偷偷做呢？我看過閱川案的資料，如果實驗成功，設備運用到臨床，對於精神治療是貢獻。”
司珩笑了：“精神治療和精神控制就像手心和手背，翻覆之間天壤之別。也因為這個，閱川得知真相之後，一度拒絕合作，導致研發團隊的資金鏈被切斷，最後不知為什麽，閱川還是被說服了。”
“或許是……有人用閱川兒子的性命威脅他。而且，他本人其實並不願意實驗中止。”司檀是閱川案專案組的一員，大面上的因果，很容易能拼湊完整。
司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。
“你既然早查到這些，為什麽不早點來說真相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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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珩無奈地笑了笑：“這可真要感謝去年的案子了，如果不是對方的一家洗錢的公司內部出現矛盾，把不能見光的往來賬目發錯到滿月手上，事情還真沒有這麽快能解決，你也……不會認識滿月。”
話到這，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。
司檀撓了撓腦袋，跟著不好意思地笑了。從司珩對滿月的態度來看，老爹開明，不拿世俗目光嫌棄他。
司檀腦子開了個小差兒，司珩沒有，繼續言歸正傳說：“因為黑賬曝光，我一路查下去才註意到蘆雨縣這個小地方，發現倪定鋒問題很大。他是X國人，這步棋下得好深。”
司檀沈默片刻說：“聽閆局說，他在X國被扣留了，你說他上面的人是什麽意思？這顆棋能救最好，救不了就要讓他閉嘴了麽？”
司珩滿意地點頭：“完全暴露的暗棋註定是死棋，最近我才知道，咱們有同志埋在X國，查清了芯片研發高層是代號為‘Y’的組織，成員包括倪定鋒、閱川、還有一個未知的人。Y在X國的金主是翁家，政治層面上，由迪桑州的副州長暗開綠燈，而這兩個人上面還有人，是這個上層人物的制衡策略出了問題……咱們的同志才能抓住他們政、商雙方的嫌隙，鬧得對方勢力一損俱損。”
司珩說得是馮許。司檀垂下眼睛，他想馮許心裏也有一抹名為信仰的星光，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都不曾隕滅。
“所以一直以來，你就孤軍奮戰嗎？”司檀問。
“最開始是的，直到去年，我意外救下滿月那個叫張日堯的同事……他技術很厲害，幫我做了很多事。”
司檀明白父親的難處，他越查盤子越大，越發不敢輕易和警隊裏的人接觸，反而張日堯這個事件受害人，更容易讓他信任。
“事到如今，我除了跟你拼接出因果，還有兩件重要的事情。第一件，對方一直在用人做臨床實驗，受試對象比已知的多，其中不乏商務精英，是一旦出事會影響經濟走勢的名流，有一份名單，咱們需要弄到手；第二件，倪定鋒詐死四年了，但他得到的內部消息很新，所以警隊還有內鬼。”
“第二件應該是解決了，”司檀摩挲著咖啡杯，喝完最後一口，“所謂的‘內鬼’找到了，是倪定鋒四年前埋在內網系統的漏……”話說到這，他突然神色一凜，站起來抄起桌上的錄音筆，拉著司珩就往外走。
“閱川舊案解封，文件絕密降級了，與之相關的內容都被歸檔，你出現在季暝秋家門口的錄像被作為影像證據存入內網資料庫了，所以你沒死的事情他們大概已經知道了，但你行蹤飄忽，他們一時找不到……所以他們會轉過頭來堵你的信息通路，你沒有上線，你最信任的人是我！”
只要他們反應過來這一點，根本不用費心找你，盯死我，就足夠了！
司檀腳步急促，推門出店鋪。
“我送你回局裏，把所有的已知匯總梳理一遍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“破”地一聲輕響。
太熟悉了消音器！
司檀不管三七二十一，一把撲到父親，二人就勢滾在地上。
他手臂倏疼了一下，心卻一松，那顆子彈擦傷了他的手臂，就不會打到司珩。
這是大街上，雖然巷子裏人不多，二人來這一出也已經驚駭了大雨來臨前形色匆匆的路人。
一時驚叫聲連成片，眾人四散逃開，紛紛亂跑。
司檀是技術處的，沒有特殊情況不配槍，他剛起身，就見一人失裏慌張，沒頭蒼蠅似的直沖二人撞過來。
司珩一拽兒子，那人也跟著轉換方向。
電光石火間，鋥亮的槍口反著路燈的光。
都說十步以外槍最快，十步以內槍有準又快！槍手不止一個！
這不是游戲，也不是小說，司家父子完全不奢望能跟槍手肉搏。
只能利用手槍的特性有技術地躲閃，祈求即便被打中也別中要害。司珩眼疾手快，一把推開兒子，在對方開槍之前，把手機當板磚，照著槍手的臉扔出去。
手機砸臉的視覺沖擊力太強，讓那槍手下意識一晃，“破”地一聲，第二槍放空了，子彈打中咖啡館窗戶，看似厚實的玻璃頃刻間像雪花片似的稀裏嘩啦，碎落一地。
混亂中，第三槍響了
至少有兩名槍手！
一明一暗，站位很好地阻斷了司家父子尋找死角的念頭。
對方有備而來，一槍、兩槍躲得過，再多呢……？
孤立無援的絕境中，汽車引擎嗡鳴蓋過了人聲的慌亂，嶄新的商務轎車前大燈晃閃，倏然迫近，跟著急剎，“鐺”地一聲響，來自二人背後的黑槍子彈被車子擋住。
“阿檀！伯父！快上車！”
司檀驀地回頭，見是滿月在車上向二人招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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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檀跟他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，只不過歲月蹉跎把他的皮膚打磨得不再光潔, 再帥的臉，也扛不住地心引力的勾引。也正因如此，那上了年紀面龐, 給人更加沈穩可靠的安全感。
再細看，司檀眉眼的線條倒比對方更柔和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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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檀也笑，他怎麽可能忘得了。
小時候，他最喜歡爸爸帶他去一家老字號糕點店，那距離於他而言, 是需要跋山涉水的半日游。每次去, 他都要吃草莓蛋糕, 而司珩總是點一杯巴西深烘，笑瞇瞇地看著他。
現在回想, 他饞得不是那口蛋糕, 而是司珩百忙之中與他相聚的親子天倫。@無限好文，盡在文學城
“當然記得，我還記得你跟我說信仰是我房間裏的星星, 她會給我一雙看見希望的眼睛, 陪我迎接真正的光明（※）。那天你真的回來過是不是……你從來沒背叛。”
司珩點了點頭，他看著兒子, 恍如時光流轉，轉回當年做出決定時面對鏡子中的自己。
這麽多年過去，光明真的要來了。
“您的巴西深烘，請慢用，”老板把咖啡端上來，又放下個小盤子，裏面兩塊黃晶糖，一塊焦糖餅幹，“老樣子。”
他完活兒，回櫃臺後面發呆去了。
司檀略驚老板為什麽如此熟悉父親的喜好。
“發生了什麽事，讓你決定露面了？”他直切主題，“你的上線呢，怎麽一直偷傳消息？”
前些日子，他在季暝秋家門口跟司珩碰面之後，立刻排查周圍的單位，果然發現一戶疑似是司珩租用的。
但他趕到時，發現那屋地皮比他的臉都幹凈，什麽有用的線索都沒留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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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檀本以為老爹又會消匿很久，沒想到今天傍晚，突然接到電話司珩約他在這或許明天就要掛牌倒閉的咖啡廳見面。@無限好文，盡在文學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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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珩笑了：“精神治療和精神控制就像手心和手背，翻覆之間天壤之別。也因為這個，閱川得知真相之後，一度拒絕合作，導致研發團隊的資金鏈被切斷，最後不知為什麽，閱川還是被說服了。”
“或許是……有人用閱川兒子的性命威脅他。而且，他本人其實並不願意實驗中止。”司檀是閱川案專案組的一員，大面上的因果，很容易能拼湊完整。
司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。
“你既然早查到這些，為什麽不早點來說真相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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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珩無奈地笑了笑：“這可真要感謝去年的案子了，如果不是對方的一家洗錢的公司內部出現矛盾，把不能見光的往來賬目發錯到滿月手上，事情還真沒有這麽快能解決，你也……不會認識滿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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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檀腦子開了個小差兒，司珩沒有，繼續言歸正傳說：“因為黑賬曝光，我一路查下去才註意到蘆雨縣這個小地方，發現倪定鋒問題很大。他是X國人，這步棋下得好深。”
司檀沈默片刻說：“聽閆局說，他在X國被扣留了，你說他上面的人是什麽意思？這顆棋能救最好，救不了就要讓他閉嘴了麽？”
司珩滿意地點頭：“完全暴露的暗棋註定是死棋，最近我才知道，咱們有同志埋在X國，查清了芯片研發高層是代號為‘Y’的組織，成員包括倪定鋒、閱川、還有一個未知的人。Y在X國的金主是翁家，政治層面上，由迪桑州的副州長暗開綠燈，而這兩個人上面還有人，是這個上層人物的制衡策略出了問題……咱們的同志才能抓住他們政、商雙方的嫌隙，鬧得對方勢力一損俱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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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第二件應該是解決了，”司檀摩挲著咖啡杯，喝完最後一口，“所謂的‘內鬼’找到了，是倪定鋒四年前埋在內網系統的漏……”話說到這，他突然神色一凜，站起來抄起桌上的錄音筆，拉著司珩就往外走。
“閱川舊案解封，文件絕密降級了，與之相關的內容都被歸檔，你出現在季暝秋家門口的錄像被作為影像證據存入內網資料庫了，所以你沒死的事情他們大概已經知道了，但你行蹤飄忽，他們一時找不到……所以他們會轉過頭來堵你的信息通路，你沒有上線，你最信任的人是我！”
只要他們反應過來這一點，根本不用費心找你，盯死我，就足夠了！
司檀腳步急促，推門出店鋪。
“我送你回局裏，把所有的已知匯總梳理一遍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“破”地一聲輕響。
太熟悉了消音器！
司檀不管三七二十一，一把撲到父親，二人就勢滾在地上。
他手臂倏疼了一下，心卻一松，那顆子彈擦傷了他的手臂，就不會打到司珩。
這是大街上，雖然巷子裏人不多，二人來這一出也已經驚駭了大雨來臨前形色匆匆的路人。
一時驚叫聲連成片，眾人四散逃開，紛紛亂跑。
司檀是技術處的，沒有特殊情況不配槍，他剛起身，就見一人失裏慌張，沒頭蒼蠅似的直沖二人撞過來。
司珩一拽兒子，那人也跟著轉換方向。
電光石火間，鋥亮的槍口反著路燈的光。
都說十步以外槍最快，十步以內槍有準又快！槍手不止一個！
這不是游戲，也不是小說，司家父子完全不奢望能跟槍手肉搏。
只能利用手槍的特性有技術地躲閃，祈求即便被打中也別中要害。司珩眼疾手快，一把推開兒子，在對方開槍之前，把手機當板磚，照著槍手的臉扔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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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明一暗，站位很好地阻斷了司家父子尋找死角的念頭。
對方有備而來，一槍、兩槍躲得過，再多呢……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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